（香港文匯報記者 尉瑋）網(wǎng)名「大程子好妹妹」的趙紅程，在網(wǎng)上擁有超過40萬粉絲，習慣用鏡頭記錄生活的她，這次登上戲劇舞臺，以改編自自己生活經(jīng)歷的獨角戲《請問最近的無障礙廁所在哪裏？》面對觀眾。真實的趙紅程既像是隱身在角色背後，又似是藉著角色的軀殼更直接地剖白了自己。在這部充滿了女性視角的細膩作品中，她輕輕地提醒我們，別說「被允許」了，殘障人士還遠未「被看見」。

今年的無限亮藝術(shù)節(jié)邀來趙紅程，呈現(xiàn)她與全女性主創(chuàng)班底「瘋樓閣」合作的獨角戲。為什麼會踏上舞臺？趙紅程提起著名編舞Jér?me Bel的Gala（《歡聚今宵》）。在那部獨樹一幟的「非舞蹈」舞蹈作品中，二十位素人舞者衣著鮮艷地踏上舞臺。小朋友、輪椅人士、阿姨、大叔、體操少女……專業(yè)舞者與業(yè)餘人士混在一起，從芭蕾跳到Michael Jackson，從廣場舞跳到韓流熱曲，動作有時荒腔走板、參差不齊，快樂的真心卻閃閃發(fā)亮。

「哇，就是那種天上降下一個雷！」趙紅程這樣描述看完演出後的心情?！缚催^這個戲，我最大的感覺就是三個字：『被允許』，就是它完全打破任何的秩序與標準。當這樣一個輪椅人士的形象出現(xiàn)在舞臺上，意味著她被世界看到了，她是可以被展現(xiàn)出來的。但在此之前，是沒有的，所以你總會覺得自己的世界有一塊是空的，或者覺得這個世界有一部分不屬於你。而且我從來沒有在舞臺上見過這樣一個輪椅人士的形象，那麼地自在。那是很觸動，甚至治癒的?！冠w紅程說，在內(nèi)地的舞臺上，出現(xiàn)殘疾人士，往往指向眼淚?！敢痪褪且环N淚流滿滿的形象，要不就是一種讓人覺得『哇，他好辛苦啊』然後馬上要昇華了的感覺。在Gala中，我卻看到真實的人，她在臺上很自由，然後又很美。如同你的鏡像出現(xiàn)在舞臺上了，這太牛了，如果有更多就好了?！?/p>

也許是出於這種觸動，也許是想要改變舞臺上殘疾人的形象，當製作人沈璐珺找到趙紅程，提議將她的個人經(jīng)歷改編成劇場作品，並邀請她跨界出演時，她同意了。

2023年5月，獨角戲《請問最近的無障礙廁所在哪裏?》在上海首演，之後更展開了全國巡演，並獲得第七屆華語戲劇盛典最佳創(chuàng)新劇目以及2024年壹戲劇大賞年度媒體關注獎兩個獎項。「我做這個戲的初衷是希望可以把一個普通輪椅使用者的生活非常常規(guī)化、正常化地展現(xiàn)?！股蜩船B直言不希望給作品刻意添加味精或貼上標籤，「這是一個共融藝術(shù)作品，但其實如果抽掉了『無障礙』這個主題，它就是一個普通的藝術(shù)作品，只是剛好選擇了這個題材。對我來說，這個形象出現(xiàn)在主流的戲劇舞臺上，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不錯的事情?！?/p>

因為這種平常心，《請》有了一種令人舒適的質(zhì)感。劇本改編自趙紅程的個人經(jīng)歷，藉由主角一次公開演講前夕的回憶追溯，展開其關於童年、工作、身體的敘事，亦親暱剖白與母親和丈夫的關係。劇本捕捉了不少趙紅程的生活細節(jié)，也觸及不少個人傷痕與心事，但卻又非常有分寸感地守住了界限；趙紅程則用「素人」特有的稚拙與真誠消解了戲劇的間離感，她獨特的幽默表述也讓劇場中的空氣如同溫柔指尖拂過觀眾心頭，帶來一點令人鼻酸的癢意。

作為素人跨界參演，還是獨自主控舞臺，趙紅程笑言自己一直都對表演有不少疑慮，「但疑慮不是障礙，因為有很大的動力?！顾f，「這個劇本中有很多是我想講，但是沒有機會講給更多人聽到的東西，關於殘障者很多時候沒有被看到的部分是什麼？以及對大家的刻板印象的我的反應等等。我很想讓大家知道，這些刻板印象和社會規(guī)範下的一些東西，就是：我懂你，你是否懂我？這些東西我很想和大家產(chǎn)生真實的交流。」

她說在初期時，自己一直拿捏不好作為故事原型、作為演員、作為劇本角色這三者之間的關係，而隨著表演場次的增加，她的狀態(tài)也大不相同，去年12月演出復排時，她終於完成了三層身份的分離，被沈璐珺形容為進步極大，「能夠游刃有餘地來處理了。」

「就蠻能用行業(yè)黑話去講一些東西了，」趙紅程笑道，「我覺得自己更像是一個演員了，這個可能帶來的效果是，觀眾看起來不會彆扭，能自然而然地給出一些反應了。之前觀眾可能會有一些反應是：因為這是一個殘障的戲，那我不要在意這些，我包容一下那些不大夠的地方。現(xiàn)在則更加通暢了?！?/p>

在做共融藝術(shù)時，是否有很多敏感的，容易被冒犯的邊界需要去留意？「我想你的意思是共融藝術(shù)的藝術(shù)性和純粹性，是否有因為以殘障為主題，而需要去妥協(xié)的部分？」趙紅程坦誠地說，「在現(xiàn)在內(nèi)地的戲劇和影視行業(yè)，都可能有這樣的問題，但是在我們的劇中並不存在，因為我們的初衷不是為了講殘障，或者為殘障團體發(fā)聲，而更像是自述一個故事，只是這個人物剛好是一個坐輪椅的人。只是因為她的殘障，她是這個社會中沒有那麼被代表的，權(quán)益沒有被充分保障的群體，不可避免地會講到社會議題的東西，但是戲的主題還是在保障藝術(shù)性，是一個正常的戲劇?！冠w紅程說，在很多關於殘障人士的項目中，有時其他工作人員會被困在固有的思維模式中，從一開頭就假設殘障人士不能做好某些東西?！杆麄兛赡芤呀?jīng)忘掉了自己為什麼創(chuàng)作這個作品，以及他會覺得自己是這個戲的主體，就是『我來決定你要展現(xiàn)什麼』，而不是去挖掘這個殘障者或者殘障的主創(chuàng)，他在裏面能帶來一些什麼東西。」將殘障人士正視為獨立的主體，這樣的項目仍然較少。從這個意義上說，《請》更加顯得清新而可貴。

《請問最近的無障礙廁所在哪裏?》

時間：3月16日 下午3時

地點：香港大會堂劇院

演前觸感導賞團

時間：3月16日 下午2時

地點：香港大會堂劇院地下大堂